戒烟杂记之五

  戒烟,是为了延缓总有一天会来临的死亡吗?

  少年时,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害怕死亡。每当想到我死了,而这个世界依旧熙熙攘攘,我熟悉的亲人们依旧忙忙碌碌,没有人再记得死去的我,我仿佛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无形之物。这种感觉让人极度恐惧。

  到了今天这个年纪,已经完全接受了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、每个人都会告别这个世界的事实。老年人思考更多的恐怕是能否健康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。所以当我们谈起某某老人八九十岁了还能生活自理时,就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和感叹。我送走了好几位患肺气肿、肺心病等疾病的老一辈人和同辈人,目睹了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呼吸不畅、行动不便的痛苦,而这种痛苦还要给照顾他们的家人带来无数的折磨和沉重的负担。

  于是,从书架上翻出二十年前读过的《相约星期二》,重温生命和死亡的课程。

  这是真实的人和事。莫里·施瓦茨,社会心理学教授,七十多岁时患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(ALS)。这是一种残酷的绝症,病人的肌体从下肢开始,一截一截地衰亡,最后剩下尚能思维的头部。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莫里教授和他十六年前的学生米奇·阿尔博姆约定,米奇每周星期二飞行七百公里去听莫里教授讲课,每次一个话题,谈论世界、死亡、家庭、感情、衰老、金钱,等等。师生之间的讲授和探讨一共十四个星期二,最后一堂课则是葬礼。米奇的听课笔记整理出版后,引起轰动,连续四十四周名列美国图书畅销排行榜。

  当莫里的病情发展到必须由别人帮他擦洗屁股时,莫里说:“我有一种羞耻感,因为我们的文化告诉我们说,如果你不能自己擦洗屁股,你就应该感到羞耻。但我又想,忘掉文化对我们的灌输。我的大半生都没有去理睬这种文化。我没有必要感到羞耻。这有什么关系呢?”“这就像重新回到了婴儿期。有人给你洗澡,有人抱你,有人替你擦洗。我们都有过当孩子的经历,它留在了你的大脑深处。对我而言,这只是在重新回忆起儿时的那份乐趣罢了。”“事实上,当母亲搂抱我们,轻摇我们,抚摸我们时——我们没人嫌这份呵护太多,在某种程度上,我们甚至渴望回到完全由人照顾的年代去——这是一种无保留的爱,无保留的呵护。许多人都缺少这种爱。”“我感觉到了依赖别人的乐趣”。

  莫里对米奇说:“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懂得这个哲理。如果你一直不愿意变老,那你就永远不会幸福,因为你终究是要变老的。”“事实是,你总是要死的。”“一旦你学会了怎样去死,你也就学会了怎样去活。”

  重读《相约星期二》,我发现自己即便能够坦然面对死亡,但还是没有莫里教授那份睿智,也无法做到莫里教授那样洒脱。试想一下,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只能躺在病床上,要依赖别人接屎接尿,擦洗身子;每一次呼吸都极其痛苦,肺部像有一台鼓风机般呼哧呼哧地响;每一次咳嗽都憋得满脸通红,脏兮兮的痰盂放在床头的地上……

  戒烟,不一定能够延续生命,但至少可以大大提高让我们的呼吸更加顺畅的机率。尽量健康地活着吧,少给家人添麻烦,也给自己保留一点活着时的尊严。这就是戒烟的最大动力吧!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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